閱讀下面的作品，完成1～4題。

麻爺

劉志學

麻爺的小名叫麻狗。他不但長得丑，還從小落了一臉大麻子。按說，他是很難討上媳婦的，可麻爺年輕時偏偏高蹺踩得頂尖兒的棒。他腿上綁著七尺長的高翹馬腿，能從六張疊著的桌子上，一個鷂子翻身翻下來，落到地上大劈叉，接著鯉魚打挺站起來繼續凌空翻跟頭。他逢年過節跟著村里的高蹺隊出風頭，次數多了，鄰村的俊俏閨女——那時的二妞、現在的麻奶就偷偷跑到麻爺家里，死活不肯走了。結果，二妞就變成了麻奶。

五九年麻爺和村上的棒勞力餓著肚子大煉鋼鐵，得了空還得敲鑼打鼓、踩著高蹺慶祝放“衛星”。那回麻爺只疊了三張桌子玩他那鷂子翻身的絕活，結果，一天只能吃二兩紅薯秧和花生皮磨的“淀粉面”的麻爺這回失了手，一頭從桌子上栽了下來，那張麻臉正好栽到了那座“趕英超美煉鋼爐”上。這一下，麻爺就更丑了——他不但栽掉了一口鋼牙，滿臉的大麻子上又落了一塊大疤。

麻爺沒了牙，吃東西兩片嘴唇一包一包的，看著都難受，而且說話也跑風。那張又黑又丑的麻臉這下不但讓村里的小孩子躲著走，連大人也很少跟他說話。麻奶卻不嫌老伴兒丑。麻爺不管在村里走到哪兒，不一會兒，麻奶準會扯巴著兒女尾巴似的跟過來。

因為麻奶長得俊俏，村里的二混子們就時不時沖著麻奶流口水，就連駐隊的王干部也打過麻奶的歪主意。那回他把麻奶堵在麥場里說要幫她提高覺悟，說著說著，手卻提高到了麻奶的臉蛋兒，還說麻奶是一朵牡丹花插到了狗糞上。結果麻奶一耳光把王干部那張很秀氣的臉抽成了狗糞。王干部的鼻血也把他那四個兜的干部服的前襟染成了牡丹花。接著，麻奶又拉上麻爺找管王干部的更大的干部參了他一本，弄得王干部灰頭土臉地背了個“有作風問題”的處分丟了烏紗帽。

日子一天一天地過，轉眼麻奶為麻爺生養的三男兩女都有了出息，二兒子二丑還在縣城當了局長。而且，就連麻爺那張狗糞臉的問題也擺到了兒女們的桌面上——他們要給麻爺鑲一口假牙。

提出這個問題的是當了官兒的二丑局長。日子好了，麻奶卻沒福享了，吐了兩個多月酸水的她被醫生檢查出了胃癌。那回麻爺帶著麻奶到縣城找兒子二丑給麻奶看病，進了二丑的辦公室。正在開會的二丑局長居然說這個又黑又麻、說話跑風的爹是“老家來找我辦事兒的”。把爹錯認成“找我辦事兒的”那個二丑局長當即就像王干部那樣挨了麻奶一耳光。不過，這回沒抽出鼻血。后來麻奶說兒是娘的連心肉，比起抽王干部的那一耳光，她只用了三分勁兒。

麻奶抽完二丑局長，就對滿屋發傻的原本在聽兒子講話的人說：“俺不是來找他辦事兒的。俺是來讓他認下這個把他養成干部的麻臉兒爹的!”說完，就立逼二丑沖麻爺喊爹，如果喊得慢了，麻奶說，她就沖二丑喊爹。二丑慌了，當下就捂著臉給麻奶麻爺跪下了。

過了沒多久，二丑局長就把兄妹幾個找到一塊兒，商量給麻爺鑲牙的事兒。二丑局長表態：只要大家沒意見，錢由他一個人出，不像給麻奶治胃癌一樣，由大家一點兒一點兒地往外擠錢。另幾個兒女一致同意，只是沒有像平時二丑局長講完話那樣，紛紛鼓掌。

于是，麻爺的滿口牙很快就鑲上了，還是烤瓷的。這下他連孫子小時候經常吃的怪味豆都能嚼得嘎嘣脆。麻奶麻爺自然很高興。麻奶看著麻爺那張被烤瓷牙撐起來嘴窩子的、好看多了的麻臉一個勁兒地笑。麻奶笑，麻爺邊嚼怪味豆也跟著笑。麻爺自從麻奶得了胃癌很少笑了，他這一笑，就很自然地露出了滿嘴剛鑲上的白牙。

麻奶突然不笑了，臉兒僵在了那里死盯著麻爺看。麻爺很納悶兒，惶惶地問：“你咋了?”麻奶說：“俺看了一輩子的麻狗，咋不像了呢?”

麻奶最后在縣城醫院住了兩個多月，終于要走了。她枯樹枝一樣的手一直攥著麻爺的手，護士掰了幾回都沒掰開。麻奶的眼睛一直盯著麻爺，不肯閉上。麻爺附下耳朵問她還有啥事放不下，早就沒力氣說話了的麻奶光嗒嗒響地磕牙，磕了幾回，麻爺突然“哦”了一聲把自己嘴里的上下頜假牙全退了出來，便立即恢復了老模樣。

麻奶原本很黯淡的眼神兒一亮，喉嚨里咕嚕咕嚕響，抓著麻爺的枯手一松，走了。

(選自《文藝生活(精選小小說)》，有刪改)

★1.(對點演練)小說開篇寫到麻爺“高蹺踩得頂尖兒的棒”這一情節有什么作用?請簡要分析。

答：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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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解析]　本題考查小說中某一情節作用的能力。解答此題，應結合全文，并關注小說的“三要素”。從開頭的常規作用，對麻爺的形象塑造，對磕牙、鑲牙、退牙等情節的推動等角度分析，即可提煉得出答案。

[答案]　①交代小說背景和人物身份，營造作品的氛圍，激發讀者閱讀興趣;②通過麻爺精彩的表演，表現主人公技藝的高超，有利于人物形象的塑造;③為后文麻爺麻奶相識及麻爺跌倒磕牙、鑲牙、退牙的情節作鋪墊。

2.(思維拓展)下列對小說有關內容的分析和概括，最恰當的兩項是(　　)

A.小說開篇詳細描寫了麻爺的“丑”和麻奶的俊俏美麗，在對比中凸顯人物形象，表現作品主題。

B.王干部等人因“有作風問題”而栽倒，說明法律面前人人平等，巧妙地暗示了當時天下大治的社會環境。

C.幾個兒女一致同意，只是沒有像平時二丑局長講完話那樣，紛紛鼓掌，說明二丑局長在家人面前謙遜行事、怯于言辭。

D.小說注重細節描寫，如“她只用了三分勁兒”、“黯淡的眼神兒一亮”，看似簡單的兩句話，卻巧妙地暗示出人物的性格和心理。

E.小說以麻爺的牙齒為線索，將視角觸及社會方方面面，文字厚重，筆法老練，具有獨特的藝術風格。

[解析]　A項，文章開篇沒有詳細描寫，只是點明了麻爺的“丑”和麻奶的俊俏美麗。B項，“說明法律面前人人平等”，“巧妙地暗示了當時天下大治的社會環境”于文無據。C項，“說明二丑局長在家人面前謙遜行事、怯于言辭”錯，應為著重表現社會的不正之風。

[答案]　答D給3分，答E給2分，答A給1分;答B、C不給分

3.(思維拓展)小說中麻爺這一形象有哪些特點?請簡要分析。

答：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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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解析]　解答此題要結合全文，小說開篇著重突出麻爺的“丑”、“棒”，后面寫“麻奶笑，麻爺邊嚼怪味豆，也跟著笑”表明其面對生活的態度，篇末高潮部分麻爺的“哦”以“無聲”勝有聲，刻畫了麻爺關愛、理解妻子的形象。

[答案]　①外貌雖丑，技藝高超。一臉的大麻子，而踩高蹺的技藝一流。②積極樂觀，直面困難。年輕時因食不果腹而栽倒，妻子胃癌依然強顏歡笑，樂觀積極。③理解妻子，注重親情。麻奶臨死前，無聲的交流中只有麻爺知道妻子的意思，主動退下假牙。

4.(思維拓展)(對應學生第2題)小說的標題是“麻爺”，但幾乎有一半篇幅在寫麻奶。作者這樣安排有什么用意?請結合全文，談談你的看法。

答：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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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解析]　小說以麻爺的牙齒為線索，刻畫了麻爺、麻奶兩個豐富的人物形象，借他們的故事將視角觸及社會的某些方面，刻畫人物的同時深化主題。結合作品及小說“三要素”，不難提煉得出答案。

[答案]　①麻爺和麻奶都是小說的主人公，全文以兩個人的故事為敘述的重心，展開故事情節。②麻爺是一個線索式人物，小說以麻爺的牙齒為線索，以磕牙、鑲牙、退牙展開情節，刻畫人物。③文章通過對麻奶的描寫，如麻奶對麻爺的專一，對社會俗人的鄙視等，襯托了麻爺的形象。④小說通過對麻爺、麻奶的描寫，將視角觸及社會的某些方面，展現社會形態，表達了作者對社會不良作風的批判、有助于深化主旨。

（責任編輯：xy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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